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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一個失眠夜,搬到老舊營舍的第八天,2316…2342…0011…0037,待會是0204的夜哨,分隊長卻一點也睡不著,坐起身,摸黑點起了煙,想起November Rain的MV,心裡涼爽了許多。橘紅色的煙頭,隨著呼吸忽明忽暗,小小的光線,閃爍坐在左上床的人影「幹,看到鬼喔。」原來是暉哥大半夜不睡覺,坐起身在窗戶邊打坐「暉哥,暉哥。」暉哥應該只是因為太熱又繼續入定了。

   

    這幾天發生了很多事,一些容忍到達極限,跟老闆互罵大吵一架,氣到全身發抖,卻在大吵完的30秒後,想不起來剛在吵什麼。深呼吸閉上眼睛的一陣黑中,像螢幕保護程式一樣,一句話變成光亮的形體,在黑暗中自問自答的撞阿撞:「我到底多久沒這樣大聲說話?」記得新接班隊的前兩天,分隊長拍了拍暉哥說:「辛苦你了,這梯,英雄!你當!壞人!!﹝拍兩下胸口﹞我來!」雖然暉哥還是覺得對學生好就是造成自己的困擾……

   

    分隊長想了想,為什麼不喜歡生氣的人、常常點頭稱是的人,大家都覺得這樣是好人,脾氣差,多數人就覺得是壞人!好人、壞人好像很難這樣界定吧!國學大師在課堂上曾經這樣問過:「好人難還是壞人難?」大多數人回答:好人難!老師卻覺得壞人難當,好人只要順著自己的本心就可以了,說得理所當然。壞人卻不同,要蒙敝良心做事,要切斷情感的牽連,達到一種無情、無謂、無面。所以在分隊長的眼裡,要當個真正的好人或真正的壞人都難。但多數人所謂的好壞都只是一種表象:希望自己當個好人,希望自己當個表面上的好人,希望自己當個讚譽鄉里的好人、希望自己當個形象健康的好人;而那些世態炎涼下,少部份的壞人,也只是該理性時感性,該感性時隨性罷了。所以…『當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尺』這件事可以被確立,『隨心所欲不逾矩』並不會讓多數人變成孔子,而會讓多數人變成曹操,偏偏大家又討厭曹操,所以大多數的人應該都討厭自己,重點是:不能承認,又不敢承認,有所差異之處,也只是尺的長短,大惡、小惡、大善、小善的差異而已。

   

    失眠的腦袋越來越重,腦裡陷下去的皺折,像被麻繩捆綁住,像套著金箛圈悟空,隨著滴滴答答的秒針聲,麻繩被越拉越緊,整個大腦開始從麻繩的細縫中被擠壓出來,一點一點的嵌入,完全沒有鬆開的一刻,麻繩的纖維也開始扎繫入大腦的皮質。用力喝口咖啡,那繩索似乎鬆開了,卻留下滿是粗細傷痕,綑綁過的記憶﹝對!就像片中常見的龜縛、緊縛大法一樣﹞。

   

    從另一個方向看來,好人、壞人對情、理、法也會有很大的差異。華人多以情理法為順序,西方人則以法理情為準據。分隊長生長的環境,教導分隊長為善﹝或偽善﹞!要分隊長當個好人,所以習慣的將「情」擺在第一位,有些事會不合道理、不合法律,但這樣的做法容易得到「好人」的評價。如同孔子的弟子問孔子:「我爸犯法了怎麼辦?」子曰:「背著他快跑!」大家就會說:「唉唷!孝子!」所以孝子就是讓爸爸成為通緝犯的。但當情與自身利益衝突時呢?那些好人卻把「法」擺在第一位,以保護自己。例如可憐的下士方隊長,腳斷了,站在「情」的立場,考慮到他的家庭、他的舟車勞頓,面惡心善的人就跟方隊長說:你就好好在家休息吧!但平日看起來像好人的人,卻叫方隊長每天來回營區、家裡與醫院,當時還說得好聽,說會派專人接送呢!而做了這樣的事,為的只是合法,合於程序、免於責難。分隊長不懂,這樣到底是在折磨誰?己所不欲、勿施於人,今天換做你是當事者的家庭,你又做何感想?為什麼他媽的立場不同,結論就會不同?這是真理?還是只是保護自己的手段?

   

    或像幾天前的課前準備會議,分隊長手機不斷響著,一掛再掛,手機還是響著,突然簡訊傳進來:「我該怎麼辦,快!」30個人左右的會議,分隊長直接起身離開會議室……

 

「喂,怎樣?」

「他說了…﹝省略﹞這樣的話,我該怎麼辦?」

「你他媽面子夠大,我他媽大隊課前會議走出來跟你講電話,最好讓我知道你他媽會做正確的選擇,最好他媽這男人值得!」

「然後呢…?重點勒?」

「男人你就看他朋友就好啦,他的朋友會偷吃,他說他不會,我會懷疑。假設你的朋友跟妳說她也在偷吃,你沒去反駁,某種程度算是默許他的行為,即便你在心中告訴自己:她是她,我是我,我一定不會。相信我,你接受了,做不做,只是早晚的問題。所以不是他媽男人好不好猜、好不好懂,你去看他的朋友,你如果不喜歡他的朋友,那男人身上一定也會有那些你不喜歡的特質。像我們這一大掛,全都是走嘴嫌體正直路線的……」

「什麼意思?」

「哼哼,嘴裡說不要,身體倒是挺誠實的……」

「幹!白癡!」

 

於法,所以分隊長來還國家的義務,來當兵;於理,這是工作準備會議,但在這一刻,似乎沒有一件事比這女孩﹝雖然都當她是男孩﹞的幸福快樂來得重要。

   

    掛上電話,分隊長想起了孔子、關鍵報告、唯心、唯物,和人魚公主的故事。書中,公主起了殺機,即便沒有殺的事實,於法無罪,但在道德判準的那一刻,他已經將王子殺死了,所以她覺得自己有罪。儒家思維常討論的,有想幫人的心,但沒有能力,算不算善人?有能力,在開倉濟民的時候像在叫乞丐一樣,這樣的人算不算善人?或如關鍵報告中的觀念,動念了,即便尚未有行惡之實,但即可逮捕與審叛。或像街頭上與充滿吐苦水的男人小酒館裡常聽到的例子,沒有偷吃之實,但心放在別的女孩身上,算不算出軌?常常偷吃,但只存在欲望與需求,算不算忠誠?真的可以像宋明儒學的故事一樣,有了壞念頭就往袋子裡丟一顆黑石,有了好念頭就丟一顆白石,經過時時的內省與修正,袋子裡白石越來越多,黑石越來越少,最後全部變為白石。是他真的學會了儒家的成聖之道?還是根本只是隨著年齡的增長,學會了掩飾,學會了說場面話,學會了將自己荒誕的行為,找個漂亮的藉口合理化?

   

    分隊長的小舅子,一兵蘭教頭﹝因為分隊長強迫他叫分隊長姐夫﹞也曾經問過分隊長……

 

「為什麼我們這樣講話,人家會覺得我們很無情?」

「你介意嗎?」

「有一點耶。」

「你說分手的那一刻已經決定各自過各自的人生,不再去介意她們的感受,又何必在意後來的那些評價!」

 

「可是,現在還是會痛啊,都一年多了!」

「會痛就去做一些讓自己舒服點的事,真的喜歡就去追回來,想盡辦法也要取得聯繫,好歹這些情緒你得去處理掉。唉,好好在一起的時候,你不願意,現在這又何必勒。總之,話說出口,就是要負責,她還會痛,你也痛的那個時間已經過了,現在,說實在的,你的情緒也不關她的事了!分手後,她的人生也跟你沒關係了!」

「這樣說真的很無情……」

「那換我問你,什麼是有情?」

 

「可能是去安慰啊,講些安慰的話,或聽人家講些安慰的話!」

「安慰誰?安慰什麼?是安慰她還是安慰自己?痛就是他媽痛了啊,我砍你一刀,給你衛生紙你會好受嗎?大家的那些安慰,只是讓自己好過點,去博一個好名聲,去做點彌補的作用,結果勒?反而讓人更放不下,不是嗎?所以這是有情?還是一刀斬斷,把翅膀還給對方,各自去過各自的生活,才是有情?」

「不太懂!」

「簡單說,就是『不使霹靂手段,難顯菩薩心腸』,你話講得越絕,越沒機會,他會更恨你,更快忘記你,雖然有時候沒用,像你把他相片手機都刪了,發現還是喜歡的要命,就糗了吧,重點是,讓她可以忘記你,讓她可以找個對的人照顧她,那有什麼不好,即使違背良心說些話,得到爛人、垃圾、賤骨頭、下半輩子沒有性生活的評價,那又怎樣?殺敵一萬,自傷八千,只要結果是我要的,手段怎樣,我不在乎。另一方面也是,只要你確定你還喜歡,心中早就發下幾萬次的毒誓,如果還能在一起一定怎樣怎樣,就去找她,想盡辦法也要找回來……」

 

「嗯……」

「雖然剛我話講得很絕,但是你要相信我,我會好好照顧你姐的。」

「幹,你去死!」

 

    分隊長笑了笑,想起無聊兄說的:「你不是好人在裝壞人,你本來就是壞人,大家不愛曹操,偏偏你愛的要命,因為你們都不願花心力去掩飾自己是壞人這個事實。」看看分隊長的朋友們,也不用懷疑他們是不是好人﹝或好男人﹞,他們的心地都很善良,但他們的身體,跟分隊長沒有關係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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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一粒果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